从新冠病毒疫苗的研发过程看美国和中国的较量 

作者：乔学婴
时间：2020年4月1日

2020年3月16日，在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市的一家医院里，医生为志愿者Jennifer Haller注射了第一针美国的第一支被FDA批准的可以进入人体临床试验的新冠病毒疫苗。这一天和接下来的几天里，世界各大媒体，都对此作了大量的报道。虽然报道中把这个疫苗称为世界上第一支进入人体试验的疫苗，可是，对于这个人体试验本身却褒贬不一，毁誉参半，因为，这个疫苗跳过了动物试验而直接进入了人体试验。

这一针打破了疫苗研发史上速度的记录，这一针也让全世界看到了人类最终战胜新冠肺炎的希望。

当然，这一针也使得美国总统Donald Trump喜上眉梢，因为，这不仅让他感觉到美国再次伟大，也不仅让他可以在Twitter上再吟诗一首，更重要的是也可以让他实现美国对新冠疫苗供应控制权的保障的愿望。这个愿望是他一再拜托美国制药企业的高级管理人员的。

同样的，这一针也让美国Moderna 制药公司高管们笑逐颜开，因为，这支疫苗是这个公司和美国国⽴卫⽣研究所（NIH）一起研发的。这支疫苗属于核酸RNA疫苗，被正式命名为mRNA-1273疫苗。为方便起见，我们在这个讨论里就叫它Moderna疫苗。他们自豪地向全世界宣布他们的Moderna疫苗的研发速度打破了世界记录，他们公司的股价在美国股市由于新冠肺炎爆发而一落千丈的惨状中，一路逆流而上。在16日当天，股价由开盘的23.76美元飙升到26.49美元的收盘价，两天后，在18日那天，已经飙升到了31.58美元的收盘价。真可谓名利双收。

可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当这一针扎入第一个志愿者Jennifer肩膀的时候，也扎痛了许多中国人的心，他们想知道，中国的疫苗在哪里？第二天，3月17日，在国务院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针对美国第一支进入人体临床试验的新冠疫苗研发的进展速度，中国工程院院士王军志表示，我国新冠疫苗研发进展目前总体上处于国际先进行列，不会慢于国外。同时他也表示国家对于疫苗研发的每个环节，都有相应的技术法规需要遵循，这些法规和技术要求和WHO等国际上的标准是相一致的。疫苗进入临床试验前必须完成药学方面研究、有效性研究和安全性研究。在动物实验中证明安全有效性后，才能进入临床试验。中国医学科学院实验动物研究所研究员秦川也表示，疫苗是用于健康人的特殊产品，安全有效是第一位的，中国疫苗的研发将继续严谨的按照科学程序来完成这项工作。言下之意，中国循规蹈矩，美国却破坏了国际法规。

然而，被美国的第一针扎得更为痛彻心扉的是上海斯微生物技术公司的高管们和上海同济大学医学院的研究人员，因为他们和中国疾控中心一起正在研发与Moderna疫苗一模一样的核酸RNA疫苗，我们在这里把它叫做斯微疫苗，斯微疫苗的研发进度当时远远领先于Moderna疫苗的研发进度。为什么我们说斯微疫苗的研发速度领先于Moderna疫苗呢？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Moderna疫苗的研发速度反超了呢？

原来，自从新冠病毒的全基因序列被复旦大学张永振教授的团队于2020年1月11日公开并与世界分享之后，美国的Inovio公司在拿到基因序列的当天，美国时间2020年1月10日，只用了3个小时就设计出了全世界第一个新冠病毒的核酸DNA疫苗，被正式命名为INO-4800疫苗，我们这里把它叫做Inovio疫苗。而Moderna公司也在2天后，于1月13日设计出新冠病毒的核酸RNA疫苗，也就是这里的Moderna疫苗。而中国，则在1月21日开始启动疫苗的研发。

第一回合的较量，显然是美国占了上风。可是我必须要提一下的是复旦大学的张永振团队。如果没有他们在1月11日发布并与世界分享新冠病毒的全基因序列，就没有Inovio或Moderna公司的这种进度。作为一个民间科研单位，张永振教授的团队没有义务必须要分享序列。事实上，中国疾控中心在1月3日就获得了新冠病毒的基因序列，但没有公布。而不隶属于中国疾控中心的张永振团队却是第一个在1月11日向世界公布的团队，你不觉得张永振团队的每一位成员都是李文亮吗？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表彰，但是我希望大家都要记住这个团队在对抗武汉肺炎中所做的贡献。

回到我们的话题，美国的Moderna公司再接再厉，于2月24日制造出第一批临床试验用疫苗，并且过了质量检查这一关。这批疫苗被送到了美国国⽴卫⽣研究所准备进行小鼠试验，可是，哪里有小鼠可供试验？你可能要问，老鼠多了去了，怎么可能没有动物做试验呢？你说的没错，实验用普通小鼠的确有，可是实验用新冠病毒小鼠模型却没有。什么是小鼠模型？让我来给你稍微解释一下实验用普通小鼠和实验用新冠病毒小鼠模型的区别。

新冠病毒是不能感染普通小鼠的，感染不了小鼠就无法用小鼠做有关新冠病毒的试验。试想，小鼠不会生病，怎么试验药物有没有效？怎么试验疫苗能否抵抗病毒感染？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科学家就需要用各种方法建立一个特殊的小鼠群体，这个小鼠群体是可以被新冠病毒感染并且得病，病症越接近人类的越好。其中的一个方法就是把一个人体中叫做ACE2的那个帮助新冠病毒感染人体的蛋白基因引入小鼠，让小鼠也产生那个蛋白，这样，那个蛋白就可以同样帮助新冠病毒感染小鼠，引起小鼠得病。这种经过基因改变后的、能够被新冠病毒感染得病的、可以用来研究新冠肺炎的小鼠就是所谓的新冠肺炎小鼠模型。

由于新冠病毒是在这次新冠肺炎的疫情中第一次出现，美国还没有相应的动物模型的建立。虽然，新冠病毒感染人的通路与SARS病毒的通路类似，那些为SARS冠状病毒所构建的动物模型或许可以派上用场。可是因为SARS病毒在20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在美国没有任何一个实验室还在继续养殖这些小鼠模型。不过一些有远见的实验室还是把这些小鼠的精子和卵子给冷冻了起来，以便以后不时之需。果然，现在需要了，而且是一鼠难求。终于，在3月2日，由这些精子和卵子通过试管婴儿那样的方式做出了第一批小鼠。

这批小鼠的数量肯定是不够的，而且这些鼠宝宝还需要8个星期才能长成成年老鼠来生更多的鼠宝宝，别忘了，老鼠还需要3个星期的怀孕期呢。另外，还要对这批小鼠进行新冠病毒感染的一系列测试才能知道这些小鼠是否能够真正由SARS病毒的小鼠模型转换为合格的可以用来研究新冠病毒的小鼠模型。这究竟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积累到所需的合格小鼠的数量啊。所以，Moderna疫苗的研发进程就在这里遇到了障碍，卡在了动物试验这个瓶颈里了。

反观中国的斯微疫苗，虽然或许起步晚了些，可是它早在2月10日就已经对100多只小鼠进行了动物试验。中国科学家秦川已经在2020年2月28日前建立了世界第一个新冠病毒的小鼠模型并于28日那天向WHO作了汇报总结。几天之后，他们又建成了新冠病毒的猴子模型。不用我解释吧，猴子的模型更有研究价值。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新冠病毒的动物模型。秦川教授认为，这些动物模型，使得中国率先突破了药物和疫苗从实验室走向临床的关键技术瓶颈，为中国疫苗首先进入人体临床试验创造了条件。斯微疫苗就属于中国疫苗。

由于斯微疫苗率先进入动物试验，而且由于是核酸RNA疫苗，所以它的研发速度无论从原理上还是实际上来说就快过其它疫苗研发速度。当得知美国没有合适的动物模型而必须延迟人体临床试验的日期之后，斯微公司推断，Moderna疫苗是不可能在4月份进入人体临床试验的。而自己的斯微疫苗却很可能会于今年4⽉结束动物试验而进⼊⼈体临床试验。他们觉得胜卷在握。斯微疫苗的研发者因此向一财网的记者夸下海口说斯微疫苗的研发不仅会比其它国家快，也会比国内其它疫苗的研发速度快。可惜的是，斯微公司太年轻，只有4岁，它不知道在这么激烈的疫苗研发竞争过程中，在巨大商机的利益笼罩之下，过早地向外界透露真实消息，特别是真实的研发进程，是犯大忌的，是所谓的商业间谍所梦寐以求的。你倒好，自己透露出去了。

果然，正当斯微疫苗像一只知了那样欢唱的时候，一只螳螂，却用它那只敢于挡车的臂膀向这只知了发出了狠狠地一击。Moderna公司就是这只螳螂，他们知道在速度上毫无胜算，所以只能铆足全力奋勇一博：它决定绕过动物试验而直接进入人体临床试验。说巧不巧，一向以严格著称的美国FDA竟然于2020年3月4日批准了Moderna公司的请求。他们的理由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是疫情紧急。多好的理由啊，但是，同样的理由，FDA会让其它正在研发中的新冠病毒疫苗产品也得以跳过动物试验吗？

FDA的这个批准，让斯微生物技术公司吃了一记大闷棍。我认为是一记闷棍是因为斯微公司本来可以用Moderna违反世界科学伦理规范来大声指责Moderna疫苗跳过动物试验这个关键步骤，可是人家用了紧急状况用特殊手段这样的理由来搪塞，斯微公司哑口无言，只能仰天长叹：为什么我斯微就没有想到呢！其实斯微也不用太悲伤，即使你想到了，中国政府也不会批准你的。前面我提到过，全部重量级的专家都坚称，动物试验必不可少。当然，在FDA这个决定之后，这些科学家们或许会改变主意的。因为这里面所牵涉到的商业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无论中国今后是否会改变主意，对斯微公司来说都属于远水，它救不了近火。斯微公司的股票会否受到影响呢？我查了，但是查不到，因为年轻的斯微公司似乎尚未上市。

就在斯微疫苗这只知了被Moderna疫苗这只螳螂夹伤之时，一只黄雀出现了。在2020年3月17日晚，央视新闻报道了中国军事科学院陈薇院士率领的团队所研发的重组新冠病毒疫苗已经于3月16日晚上8点18分被批准可以启动展开人体临床试验。陈薇院士的合作对象是中国康希诺生物股份公司，他们采用的是腺病毒载体重组疫苗，在这里我们把它简称为康希诺疫苗。

陈薇院士团队是于1月26日进驻武汉开展疫苗攻关。一进入武汉，他们就争分夺秒开展以腺病毒为载体的重组新冠病毒疫苗的药学、药效学、药理毒理等研究，快速完成了新冠疫苗设计、重组毒种构建，以及第三方疫苗安全性、有效性评价和质量复核。终于，这支疫苗在3月16日晚获得批准，而在当晚就有志愿者接受了疫苗注射。这个速度是一个创纪录的速度。

这个速度很快，快到让惯于抢新闻的记者失去了抢新闻的本能。请注意央视的17日新闻稿提到了陈薇院士的康希诺疫苗已经于3月16日被批准可以启动展开人体临床试验，可是却没有提到当日有这个疫苗注射在志愿者身上。是遗漏了吗？会遗漏吗？难以理解的是直到3月25日左右才有每经网和澎湃新闻报道了陈薇的康希诺疫苗已经于3月16日完成了人体注射。这个中国新冠疫苗第一针的新闻报道足足晚了一个星期。

另外，这个速度也快到让有些喜欢分析推理的人对他们自己的这些能力产生了怀疑。中国医学科学院医学实验动物研究所的秦川教授在2020年2月28日左右才建立了世界第一个新冠病毒的小鼠模型，而那时猴子的模型尚未建立，陈薇的康希诺疫苗居然能够在3月16日前就已经经过猴子等大动物试验的验证，并按照国际的规范，国内的法规，完成了对疫苗安全性和有效性的动物试验。这种神一般的速度让人钦佩，也让人困惑。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不在这里对这种困惑作更深入的讨论。

不管想得通还是想不通，反正在Moderna疫苗完成第一针的人体注射的同一天，3月16日，陈薇的康希诺疫苗也完成了第一针的注射，从速度上赶上了Moderna疫苗。如果所引用的消息和数据来源都是真实可靠的话，我的判断是康希诺疫苗率先成功的可能性要高过Moderna疫苗。至于其中的原因请参阅我上传的49号视频。

由于康希诺疫苗率先成功的希望要大过Moderna疫苗，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薇的康希诺疫苗就是一只黄雀，趁着Moderna公司这只螳螂把注意力聚焦在斯微疫苗这只知了上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后来居上，把Moderna公司这只螳螂给狠狠地啄了一口。陈薇的康希诺新冠疫苗目前备受青睐。康希诺公司现在的股价不断地飙升。

那么康希诺疫苗最终一定会是一支第一个成功的疫苗吗？不一定！大家别忘了，对于新冠病毒疫苗的研发较量全世界都在进行，绝对不止这里提到的几个研究团队和制药公司。指不定哪个国家的哪个公司正在悄无声息地、铆足了劲地振翅疾飞着呢。也说不定在什么时候，这只疾飞的老鹰突然在天空出现，把正在踌躇满志的康希诺疫苗这只黄雀一把叼走，从而改写新冠病毒疫苗的历史，这也有可能的。还记得吗，我在前面提到过的那个Inovio公司正在研发的Inovio疫苗，也就是那个INO-4800疫苗，这也是一个极为强劲的竞争者。它也是有可能成为那只从天而降的老鹰的！由于时间关系，我们就不在这里讨论这个极有潜力的疫苗了。